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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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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1)

大阿哥的這位特使伊爺, 是大福晉的兄弟,姓伊爾根覺羅氏。因為他一時不查,杭州那邊的銀子已經裝船啟運,這會兒已經在半路上了。想要追回來是不可能的, 把事情辦成這樣, 他怕回去挨大阿哥的罵, 這就促使著他就盯緊了蘇州那邊。

蘇州李煦態度暧昧, 想要向大阿哥投誠,又想讓皇帝知道自己是被迫的。所以銀子遲遲沒能裝運,這位伊爺撲過去之後,立即將他堵在了家裏。

曹寅知道了杭州那邊的銀子裝船運走心裏面松了一口氣, 讓家中的奴才通過暗線催著李煦趕快把銀子送走。

李煦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是一個能改變李氏家族命運的機會, 可是他又擔心自己的行為被曹寅看破。

別人不知道, 李煦身在局中,比誰都清楚三織造都是通政司的人,明面上做的是織造,實際上曹寅府裏面的那些幕僚屬官甚至一些家奴通通是通政司衙門的人。

通政司衙門, 在江南刺探各地情報,有密折專奏之權。涵蓋江南的民生官場天氣物價……皇上不在江南,也對江南所有的發生事情了如指掌。

也能說江南是一張大網,曹寅就是網中間的那只蜘蛛,那根線有動靜,他立即能查看明白上報京城。

知道通政司的厲害,所以李煦做事更加小心,一面故意放出風聲向曹寅求救,一面好酒好肉招待大阿哥的特使, 與這位特使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又一塊做了一場戲,用來迷惑曹寅的眼睛。

只不過李煦投向了大阿哥,並沒有把所有的事情向特使講出來,通政司衙門的事這位特使一點都不清楚。

蘇州的銀子得手之後,他以為姓李的是一塊軟骨頭,姓曹的應該也是吃軟不吃硬,自己就不應該在當初來的時候對曹寅逼迫太甚。

這一次過來雖然拿了銀子,但是沒有大阿哥想象的那麽多,這位特使想了想,覺得曹寅為官數十年,又一直處在江南這繁華地,守在江寧織造這個肥缺上,不信銀子從他那裏過一手不留點油水。

織造這個官位上的油水特別充足,據說江南一地每年上交到內務府的銀子最低就是二百萬兩,早就有大阿哥的下屬算過一筆賬,按照江南每年的絲綢價格,成交額應該在五百萬兩銀子左右,就算是各級衙門層層盤剝,每年也應該有三百將近四百萬兩銀子到達內務府。

實際上內務府的記賬每年都維持在三百萬兩左右,所以不管是誰都認定江南衙門把內務府的銀子截留了一部分。

這位大阿哥的特使從蘇州回來直奔江寧,打算先禮後兵,讓姓曹的吐出來一部分。他都中飽私囊那麽多了,讓他吐出個二三十萬兩也不過分吧。

他這位小主子的特使得意洋洋的進門,曹寅根本就不帶怕的,人家開門見山就說:“伊爺回來了,簡王府的管事從南邊往京城去,如今天寒地凍,不如兩位一路相伴著往北走,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一個王府管事這位伊爺還不放在心上,“曹大人別以為擡出王府,就以為壓得住小爺了,什麽樣的王府能比得過咱們大阿哥的直郡王府?”說到這裏又有些後悔,他在京中飛揚跋扈慣了,來的時候還打算說幾句軟話哄一哄曹寅,可是這會兒話又說硬了。

臉上下不來,心裏面想著該怎麽辦,可是一轉眼看見了一個了不得的人。

四阿哥從屋子裏面出來,和帶路的丫鬟一塊往後院去了。這伊爺就知道曹寅是故意讓自己看見的,自己雖然是大阿哥的特使,但是說到底也是個奴才,但四阿哥就不一樣了,這是正經小主子。

“這位爺怎麽在這兒?”

“哦,路過江寧,四爺本想去誇岱大人府上住一宿,可是誇岱大人不在家,快過年了他進山剿匪去了,所以四爺就住到本官這裏來了,畢竟本官是天子家奴,小主子來了,豈有不接待之理。”

他在“天子家奴”四個字上咬了重音,聽的這位伊爺心驚肉跳,聯想到他說的“進山剿匪”,前面又說的“路上有個照應”……

伊爺覺得江南不能久留,站起來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落荒而逃。

曹寅看著這人逃跑的樣子,心裏面一邊鄙視,一邊又氣李煦為什麽不多堅持一兩天,自己都已經給他傳信了,說這兩天有貴人路過這裏,可他還是頂不住把銀子交出去了,把這銀子交出去之後,從哪裏拿銀子來填這個窟窿。

曹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扭頭往後院去了,簡王帶著兩位阿哥從兩廣一路過來,因為路上經歷了無數次刺殺,簡王往身體頂不住,是被擡著進織造府的。

雅爾江阿守著他阿瑪,四阿哥就去後院拜見曹嬤嬤。按道理來說一個出了宮的老宮女不需要如此對待,但是康熙親口說過,曹嬤嬤是自己家的老人,沖著這一句話四阿哥就必須敬著三分。

曹嬤嬤已經帶著孫男子女在二門處等著了,看見四阿哥過來,遠遠的就趕快領著全家跪倒在門口大禮拜見。

曹寅並沒有去後院拜見四阿哥,而是見了簡親王。簡親王把自己的兒子支出去之後從床上坐起來,和曹寅兩個人互通了一下情報。

到最後曹寅有些面色凝重,“前不久太子遣人來這裏要走了江寧這邊的稅銀,說是借走用用,奴才知道這只不過是一個說辭而已。沒辦法,銀子讓他拿走了,可是沒想到直郡王派人又來索取銀子,蘇州那邊的稅也沒保住,昨天也讓人拉走了。長此以往下去,各位皇子阿哥看著江南的銀子,以為這是肥肉都想咬一口,到時候通政司上下沒了銀錢支撐,該如何辦呀?”

就如大阿哥的下屬分析的那樣,江南的銀子確確實實有一部分被截留了,這一部分銀子並非是他們想象的那樣由各級衙門中飽私囊,而是全部用在了通政司的運作上。

通政司衙門處在暗處,所有的俸祿都不能從戶部發出,所有的官員檔案都不在吏部的存檔裏,就是依靠三處織造衙門的銀子生存下去。如果到時候幾位阿哥盯著銀子,那通政司的秘密很快就要浮出水面。

簡王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這件事你別著急,本王這次回京城和皇上請示。”

隨後又忍不住埋怨曹寅:“你也真是,他們要你就要給啊!”

“王爺,奴才不過是一介包衣,還是內務府的包衣,不瞞您說,其他人奴才可以不放在眼裏,但是這些皇子阿哥哪個敢不放在眼裏?要是別人來勒索,奴才還真不帶搭理的,可是太子和大阿哥,將來的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誰都有銀子不湊手的時候,要是一擁而上……”

“不會的,他們要是再敢把手伸到江南來,看皇上不剁了他們的爪子。”

曹寅心中並不相信,如果皇上有心剁他們的爪子,太子那件事皇上就不可能如此不了了之。

曹寅心中憂慮,又一次萌生出想要回京的心思。

而且兩位阿哥下江南勒索銀子的事根本瞞不住,四阿哥在曹家就住了一晚上,把這件事弄明白了。

大阿哥做出這樣的事四阿哥能理解,畢竟他從始至終就缺銀子,母子倆在宮裏面恨不得把所有銀器都要拿去洗洗,洗下來的水都要提煉成銀子用。

太子這麽做就有些失了氣度,而且稅銀不可輕動,太子怎麽就不知道這裏面的利害關系呢?

還是說太子覺得當官的是內務府包衣,奴才就是自己家的家奴,活該把所管轄的銀錢他,讓他隨意取用?!

太子的這步棋走錯了。

簡王雅布的身體不好,要在江寧這邊休養十多天。誇岱在四阿哥來到江寧的第三天急忙趕回來了。

回家之後換了一身衣裳就直奔織造府,一見面就埋怨四阿哥,“這冰天雪地天氣那麽冷,四爺怎麽還在外面奔走?都到這個時候了,要是再不急著回去說不定就趕不上過年了,聽說您今年得了兩個閨女,如今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早點回去家裏面才不擔心。”

隨後又埋怨他和自己不親近,“不是奴才挑理兒,阿哥也太見外了。為什麽不住到奴才家裏去?奴才雖然不在家,但是奴才和阿哥什麽關系?奴才的媳婦兒剛才還說阿哥和咱們遠了。”

“明天就到府上向舅媽賠罪,不是要和舅舅疏遠,是簡親王挑了這裏,就跟著他一塊住進來了。”

“簡王也在?你們這是幹什麽去了?”

“哦,到兩廣那邊去查吏治了。”這是對外的說法。

誇岱也沒有多想,“這是好事兒,跟著有經驗的王爺出去多辦幾趟差事也能學點本事。明天奴才來接阿哥,順便陪您在金陵城裏面多轉轉,這是人傑地靈之處,好吃的好玩的多的是,來一趟如果不到處看看絕對虧了”。

誇岱走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四阿哥把他送到大街上,站在街邊看著誇岱領著人騎馬疾馳而去,直到看不見了才回來。

路過前院的時候,聽見一處廂房裏面有算盤劈裏啪啦的聲音,四阿哥停住腳步往那邊瞧了瞧,只見這一處廂房燈火通明,裏面兒坐了好多人。每個人都有活幹,影子投射到窗戶上,能看到裏面忙忙碌碌。外邊兒有人把守,廊下掛著燈籠,此時該吃晚飯了,有人挑著擔子來送熱湯飯。

他身邊引路的下人催著他,“爺,外邊冷,咱們走吧。”

四阿哥站著沒有動,他看了看,一個屋子裏面送進去了十六盤菜,兩大碗湯,一盆米飯,還有幾個房間特意送進去了幾碗湯圓。

那些送進去的菜遠遠一看有葷有素,盤子裏面裝的特別實誠,能看得出來都是一些肥雞大鴨子,忍不住問身邊帶路的人,“這屋子裏面的都是什麽人?”

“是我們府上的帳房。”

“頓頓都這麽吃?”

這個人點了點頭,“老爺說了,他們算賬費腦子,需要補補。”

四阿哥差點罵出來,打個算盤算個賬,有什麽值得補的?

心裏想著曹寅就是貪官,家裏如此鋪張浪費奢華度日,就他那些俸祿,一個五品官,怎麽能養得起這些人?

氣呼呼的睡了,第二天就和誇岱出去玩耍,下午回來路過這一處廂房看見有人挑著擔送蠟燭。門口把守的人把送蠟燭的擋在外面,自己動手搬進屋子裏。

四阿哥心裏奇怪,那屋子裏面到底有什麽東西?送飯的進不去,送燈的也進不去……心裏面好奇,但是看到一個屋子裏點燃了幾十很蠟燭,照的一片輝煌,忍不住搖了搖頭,就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裏了。

曹寅這家夥真是蛀蟲!怪不得大阿哥和太子找他麻煩,就沖著他這種做法,這不是擺明了告訴所有人他貪汙了銀子,家裏面的錢財來路不正。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大阿哥和太子的做法也不對。

他回到屋子裏,侍衛富春端來了熱水,“四爺,您洗洗手。”

富春是正紅旗的侍衛,四阿哥跟著簡王出京城,為了避免讓人看破,所以沒帶太監,就帶著這個正紅旗的侍衛出來。

富春是個少年,本事高愛笑,缺點就是話嘮。

四阿哥在熟悉的人跟前也是個話嘮,兩個人熟悉了之後就開始天南地北的聊天。

富春捧著手巾快活的說:“四爺,說不定咱們能提前回去,今天王爺能起身了,到前院轉了半天,午飯還是在前院吃的,到下午了才回來。”

“天這麽冷,王爺去做什麽了,還去了那麽久?”

“奴才沒跟著,據說和東院曹大人家的幕僚先生們相談甚歡,還在那裏吃了午飯,下午有幾位幕僚陪著他到了一處廂房,唉,說那一處地方是賬房……四爺,您猜這裏有多少個幕僚多少個賬房先生?”

“幕僚,四五位?”

“太少了,您往多了猜。”

“十幾個?”

“九十八位,有一位特別有意思,奴才雖然沒有親眼所見,是聽別人講的。說是這位先生最愛做的事就是每天早上在院裏吃了早飯到賬房裏面支銀子,然後到茶樓裏面聽說書,一聽就是聽一天,茶樓裏面關門了,他再到一處鹵肉店去買幾兩鹵肉提著回來喝一回小酒,好幾年都是這樣,刮風下雨雷打不動。”

喝茶打賞吃飯買鹵肉,這加起來要不少銀子。每天把這個銀子領到手,按照一天五兩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去掉他生病和節氣,按照三百四十天算。一年下來就有一千七百兩銀子。

四阿哥把手巾一下子扔進了盆裏,“曹寅家裏真有錢啊!”

“誰說不是啊,江南當官的誰不羨慕?就沖著能養這麽多幕僚,別人早就羨慕死了。您知道嗎?這些幕僚都帶著家眷,住在後面小胡同裏,整整兩條胡同。”

四阿哥不想再說話了,皇阿瑪和曹寅是總角之交,曹嬤嬤又是他老人家的乳母。皇阿瑪他老人家信任曹寅,不是沒人說過曹寅是國之蛀蟲,可是不管怎麽說,曹寅巋然不動。

盛寵在身,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曹寅一個五品官,因為和皇上的關系,就是一品大員見了也要客氣的稱呼一聲“曹大人”。

四阿哥就在心裏忍不住誹謗,就算英明如皇阿瑪,也有糊塗的時候。

在江南呆了幾天,簡王的病提前好了。曹寅和他們一塊上京,半個月的路程轉眼過去。

到京城後,簡王和曹寅去見康熙,雅爾江阿回王府,四阿哥去後宮拜見田蜜。

幾個人先後分別,四阿哥等著承乾宮召見,進門以後,就見揚丹撅著屁屁推雪球。

揚丹還穿開襠褲呢,四阿哥回來以後心情放松,沒再端著架子,就忍不住蹲在他背後,用手指戳在揚丹的小屁屁上。

揚丹正高興,屁屁被戳了一下,忍住趕快用手捂著,可是他穿的太厚,胳膊彎不到背後,只能徒勞的掙紮了幾下趕快轉過身去,對著四阿哥喊:“壞蛋,拖下去,打板幾。”

四阿哥笑起來,“揚丹,你怎麽還穿開襠褲?你看看誰穿開襠褲了?來,讓四哥摸摸你的小屁股涼不涼。”

說著就要拉他,揚丹尖叫了一聲開始跑,為了讓他玩雪,院子裏的雪都沒有掃,他跑了幾步啪嘰趴在雪堆裏,四阿哥想要過去拉他起來,他撲騰著四肢爬起來,嘴裏嚷嚷著額娘,已經開始告狀了,“四哥,擰屁屁,額娘~”

屋裏有宮女打起簾子,四阿哥只能提著他進去,宮女趕快把揚丹抱走換衣服。

四阿哥先是請安,坐下後又忍不住問:“額娘,怎麽不給揚丹穿有襠的褲子,這麽冷的天兒他還穿開襠褲,就怕凍壞他屁股。”

“明年就穿,去年和今年都沒穿,去年是不會跑,抱在懷裏包著尿布,今年不行了,不讓抱了。小孩子的屁股可以露著,凍不壞的,他們怕熱不怕冷。”

四阿哥不信,就是一個成年人冬天蹲坑還覺得屁股涼呢,別說小孩子了。

但是他幾個月沒見額娘,沒必要剛見面聊這些,就咳嗽了一聲,兩個人說著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兒。

四阿哥一路的行動沒什麽可說的,到了江寧才有了太平日子,於是就提起了在江寧遇上誇岱,和表弟舅舅一起游金陵。

後來又說了曹家富豪,重點說曹寅這個人沽名釣譽,家風鋪張浪費等等,田蜜聽他一口氣不帶停的把曹寅批的體無完膚。

揮了揮手讓身邊的宮女退下,就小聲的說:“你就不問問我,明知道有些銀子下落不明,為什麽不去找曹寅問清楚?”

“他還克扣過您的銀子?”四阿哥眉頭皺起來了,“這就過分了。”

田蜜擺了擺手,“額娘就是提醒你一句,他這個人背了很多鍋,無論他本人如何都不重要了,他的忠心你皇阿瑪已經看到了。你聽說過通政司衙門嗎?”

“通政司?那不是前明的衙門嗎?”

“現在也有,有密折上奏之權,那是你皇阿瑪在江南的耳目。這都是銀子養起來的,這幾年內務府進賬可觀,他們的人數一再擴大,這裏面有包衣,有旗丁,也有江南的漢人。”

“額娘怎麽知道的?”

“記住多看多聽多想,你既然能看出他們家種種不同之處,就應該多想想。曹寅從沒露出過自己的喜好,有很多貪官汙吏喜歡字畫,喜歡金銀,你聽說過他喜歡什麽嗎?按道理來說他這種全憑盛寵做官的官員,有那麽多人聯名彈劾,他就應該嚇得戰戰兢兢才是,就怕三人成虎說的自己盛寵不在。別人說他鋪張浪費,他到現在收斂了一點沒有?種種不合常理之處,只要你一仔細去推敲就知道,這裏面肯定有些蛛絲馬跡能讓你管中窺豹。”

四阿哥低下頭想了一會兒,田蜜又告訴了他另外一個消息,“他家的孩子有一個能做郡王王妃,我跟你說這個消息,你覺得奇怪不奇怪?”

“一個包衣奴才怎麽能做得了嫡福晉?”四阿哥說完之後瞬間恍然大悟,“這是皇阿瑪酬他的功勞。”

很多讓人覺得不合常理的地方,一旦牽扯到曹寅在暗中所做的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原來如此,四阿哥點了點頭,“兒子知道了。”

揚丹被宮女抱著在門外嚷嚷,“額娘,兒子,回來啦。”說著還吸溜了一下口水。

四阿哥站起來告辭,“額娘,兒子還沒有看過兩個丫頭,今天先回去,明天再帶著孩子來給您請安。”

田蜜點了點頭,“回去吧,今天早點兒歇著,也累了這麽多天了。”

四阿哥退了幾步,在門口碰見了揚丹,揚丹被宮女抱著,立即用小手捂住自己的臉,“不許,擰臉臉。”

四阿哥就把他頭上戴著的虎頭帽揪了一下,不理揚丹嚷嚷著捂帽子,帶著人飛快的出門去了。

曹寅來見了康熙,他的牌子從宮外遞過來,根本沒有等,直接插隊見了康熙。

不少等著覲見的官員都忍不住搖頭,曹寅面無二色的從他們跟前走過,到乾清宮的西暖閣覲見康熙。

兩個人又是一年沒見面,曹寅剛進西暖閣就跪下來磕頭。

康熙讓李德全上去把他扶起來,又讓太監給他搬了一個座。“坐著吧,你比朕的年紀還小一些,怎麽看著像是有了些年歲的模樣。”

曹寅面上有了皺紋,頭上有了白發,不知覺的彎腰,整個人恭敬謙卑。

康熙把說完之後,覺得可能是曹寅在江南受委屈了,“太子和大阿哥做的事兒朕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辛苦你了。”

唉,曹寅心中嘆了一口氣,覺得皇上還是心疼自己的孩子,“這本就是奴才的分內之事,且太子爺和大阿哥都是皇子,奴才包衣下賤,少主垂詢,奴才不敢隱瞞。可其中種種利弊,奴才又心中清楚,所以不得已來京城向主子爺陳明事情原委。往事已然不可追溯,可將來如何行事,還請主子爺示下。”

“朕收回太子手中的經營絲綢的權力,仍交回皇貴妃手中,你們仍如以前一般行事即可。”

曹寅心中大喜,主仆二人都以為一切撥亂反正之後事情能回到往昔,於是各自心頭松了一口氣。

曹寅剛要說話,康熙又說:“孫文成老成持重,當機立斷頗有一些手腕,朕甚是心慰,朕有賞賜給他,你回去的時候帶上。”

曹寅沒聽見皇上誇獎李煦,心中一突,免不了要為這個大舅哥說兩句情,“蘇州李煦也是逼不得已,望皇上寬恕其罪責。”

康熙聽了,轉著手中的手串兒,手指捏著一粒一粒的珠子撥過去,心裏面對曹寅的話不以為意。

如果沒有孫文成當機立斷,康熙真的相信李煦是逼不得已。李煦明明有機會和孫文成一樣把銀子送出來,卻偏偏拱手相讓,以為自己是逼不得已無奈為之,可就是他這件事被孫文成襯托的如跳梁小醜一般。

“他……你回頭還需要敲打一番,令人盯緊了他。”

曹寅聽了,趕快答應了一聲,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李煦的生母文氏老太君和曹嬤嬤一樣,都是皇上身邊的乳母,李煦以為自己是皇上的心腹,然而聽這話的意思,皇上對李煦並不放心。

康熙擺了擺手,讓李德全把曹寅扶了起來,“江南還有什麽事?你今日既然來了,細細奏來”。

……

沒過兩天,青魚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枚印章,直到走到了承乾宮裏臉上才擺上了得意的笑。

“娘娘,這印章又回來了。”

揚丹從田蜜身邊爬起來,伸手把印章拿起來看,青魚趕快用托盤在下面接著,“阿哥,別看這東西小,可重著呢,拿著壓手。”

揚丹眼珠子一轉,看見在炕頭窩著的鴻運,這只老貓的年紀大了,越老越不愛動彈,天冷之後就直接窩在炕上不動了。

他噌噌噌爬過去,把印章蓋在了貓的背上,鴻運喵喵了幾聲,並沒有動作,揚丹來勁了,看見印章上的紅色印泥在雪白的皮毛上留下了一點紅色的印記,又要往下摁。

鴻運這一下不遷就他了,直接爬起來跳到了另外一個地方。他就在炕上追著貓要蓋章。

田蜜一邊註意著一人一貓,一邊問青魚:“你把印章取過來的時候,太子妃的臉色怎麽樣?”

“咱們這一位太子妃娘娘喜怒不形於色,不過她身邊的那些奴才倒是挺不情願的。”

田蜜不得不嘆一口氣,太子妃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田蜜總覺得太子配不上她。

“這麽說年前這場鬧劇如今結束了?”田蜜嘴裏的這場鬧劇,就是太子和大阿哥江南勒索的事情。

太子和大哥兩個人都被叫到康熙跟前罵了一通,太子心裏面想著這本來就是該他管的事,偏偏是老大插了一手。老大就是個喪門星,這事他們倆絕對沒完。老大心裏面想著太子憑什麽把江南當成錢莊隨意提銀子,別人就不行。

康熙雖然罵的盡興,但是也看出來了,這兩個兒子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要是放在以前他絕對打壓大兒子,但是目前對太子一步一步的開始失望。

看他們兩個同時跪在自己跟前,私下裏面小動作不斷,偏著頭盯著對方,一副恨不得一口咬死對方的模樣。

康熙心裏面嘆息一聲,自己勸自己,太子還是個好的,再教教他吧。自己先不著急著退位,等什麽時候把太子打磨好了,什麽時候再想著退位的事情。

於是兩個兒子被罵了一通之後,太子的損失最大,到手的來錢門路又轉手被皇上收走了。

而皇上也要求他們倆把勒索過來的錢財全部補上,大哥就等於替人家做了一回搬運工,銀子在手裏還沒捂熱呢,又交了出去。

太子那邊的錢財早就花幹凈了,這會兒也拿不出來,康熙根本就沒讓人去問,直接讓田蜜拿出來五十萬兩銀子送到戶部填補了這一項虧空。

這事兒也沒瞞住別人,大哥知道之後又在家裏面抱怨著老爺子偏心眼。

可事情沒完,他們以為挨罵就完了,誰知道康熙替他們勒索的人全部下了大獄,太子那邊也就算了。大阿哥這邊的人是大福晉的親兄弟,大福晉有了身孕,聽了直接氣哭了。

大阿哥還要忙著回家哄媳婦,以為損失一個小舅子就完了,可誰知道明珠被!康熙叫過去罵了一個狗血噴頭,身上的職位砍得只剩下一個。

明珠真的是悔不當初,大阿哥嚇得不敢有什麽動作。太子還沒得意完,結果朝中重臣李光地就上折子告狀。說他縱容奴才勒索臣子!康熙讓人在乾清宮禦門口宣讀折子,太子的儲君威嚴徹底沒了,眾位皇子私下議論紛紛。

這一場鬧劇,在這枚印章回歸以後,才算是結束。

很多人都以為馬上就要過年了,事兒結束了,明年又是新的一年。

根本想不到從明年開始往後的幾十年才是真正的血雨腥風。

就在這樣的環境裏,五阿哥娶妻的時間已經到眼前了,兄弟幾個在他成親之前都要去府上坐一坐,名義上去幫忙,實際上是為了聚一聚人氣。

八阿哥也目睹了大哥二哥翻車的事兒。他最近高興並且不缺錢,除了十阿哥把自己的零用錢和他分享,還要加上一到年底就有人主動給他送銀子,所以送老五成親賀禮的時候就顯得財大氣粗。

五阿哥看他們小哥三一塊過來,來就來了還帶了東西,忍不住皺著眉頭看著他們,“這些東西你們從哪兒來的?別是偷娘娘的吧。”

九阿哥只想對自己的親兄弟翻個白眼,“我們是不孝順的孩子嗎?怎麽可能去偷額娘的東西,額娘有多少東西你自己還不知道嗎?”

八阿哥態度溫柔的攔住了九阿哥,“少說兩句話,五哥是擔心咱們。放心吧五哥,這一點東西也是我們兄弟幾個的一番心意,來路光明,絕不會讓皇阿瑪罵我們的,您只管收下吧。”

三阿哥從窗戶裏面看見他們幾個推來讓去,扭頭跟坐著的老四老七說:“看見了沒?現在的小兔崽子都聰明著呢,咱們當年給大哥賀喜都是空著手去的,老七你也是空手來的,看看他們,現在帶東西上門了。”

四阿哥剝了一些花生放進面前的盤子裏,“他們有銀子就讓他們送唄,反正這個規矩不是打咱們這裏開始的,往後那些小弟弟們要是知道這件事,肯定對這幾個小東西惱的咬牙切齒。”

七阿哥搖了搖頭,“我眼神比你們倆好,我看著他們送的東西還不便宜呢,這麽一比,把你們做哥哥的賀禮都比下去了。”

三阿哥趕快把窗前有利的位置讓出來,“老七過來瞧瞧,看是什麽東西?”

七阿哥站起來趴在窗口向著院子裏瞧了瞧,“是一顆桃樹,上面有很多桃……玉雕的。還有一個巴掌大的金鳥籠,裏面有一只玉鳥,另外一只好像是笛子還是蕭,也是玉的。”

這也太值錢了,這禮物哪怕是送到宮裏面也不丟份兒。

三阿哥心裏酸了,“綠色的那個就是桃樹?”

“上面的小桃看著挺可愛的,”七阿哥說完又坐了回來。

三阿哥看著五阿哥領著三個小兄弟進來了,也趕快從窗戶處坐回原來的位置上。他們送過來的禮物也被一並搬著到了這邊屋子裏。

五阿哥一進門就說破費了,桃樹放在桌子上,三阿哥忍不住伸手摸摸上面掛著的玉石桃子,愛到心眼裏,恨不得據為己有。

品相好,價錢絕對不低,連七阿哥也覺得這麽做真的太浪費錢,“你們雖然還沒成家,住在宮裏面不花銀子,但是今年咱們又添了幾個侄子侄女,到時候你們做叔叔的也是要出壓歲錢的。”

三阿哥拉上四阿哥,“對對對,老七這話說的對,今年我們府上有了兩個孩子,老四家裏有倆閨女,就上面的小桃子,一人給一個也夠了,你說是不是老四?”

四阿哥斜眼看了一眼三哥,知道對方打的什麽主意,也想要一份這樣的東西,但是又不好意思主動張嘴,拉著自己在這裏迂回要禮物呢。

四阿哥不想跟他趟這一趟渾水,“給什麽東西都行,想省事讓人用銀子打幾個長命鎖,一人給一個。”

九阿哥當即叫好,“這主意不錯,往後我就這樣做,一年發一個長命鎖。”

一個長命鎖才幾兩銀子,哪怕用了幾十兩,沈甸甸掛在脖子上,也要看看孩子能戴得起來嗎?

老五頭疼的捂住額頭,心裏嘆口氣,說到底這都是被銀子鬧的。

這邊幾個兄弟正在說話,那邊馬車裏坐了一車的小孩子到了府門前。

養在宮裏的平王訥爾蘇領著楊丹和十一阿哥來了,一塊跟著來的還有六格格九格格十格格。

五阿哥喜出望外,聽到消息就跑出去把三個妹妹從車上扶了下來,讓人送她們到後院玩耍。

訥爾蘇跟著五阿哥來到了阿哥們聚著的屋子裏,他輩分小,對著一屋子人喊了一遍叔叔。等到他這一遍招呼打完,揚丹和十一阿哥這會兒已經趴在桌子上了。

四阿哥扶著揚丹的後背,看他坐在桌子上,把那個金鳥籠抱在懷裏,胖手指頭從空隙裏面伸進去,要摸裏面的那玉鳥。

因為這個金鳥籠太重,他又抱不住,差一點從懷裏滾下來,幸虧七阿哥眼明手快一把接住了。

四阿哥和七阿哥就一個扶著一個舉著,讓他把幾指小手指伸進去,用盡辦法想要摸一摸裏面的玉鳥。

十一阿哥對玉桃很感興趣,三阿哥指著問他,“好看不好看?”

十一阿哥慢悠悠的撅著屁股爬起來,猛地往前一撲,這一顆玉樹頭重腳輕一下子被他撲倒,五阿哥趕快伸手去抓弟弟的衣服。但是這玉桃樹救不回來了,從桌子上掉下去劈裏啪啦聲響起來之後摔成了一地殘渣。

在一邊玩耍的九阿哥聽見了,回頭一看就見兩個孩子扭著胖乎乎的小身子看著桌子下面,幾個年紀大的哥哥也盯著地面上。

剛送過來的東西,現在碎成一片,氣得九阿哥火冒三丈。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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